张平
袁猛躺在床上,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手里拿着针管的人一步步向他走来。
那针管里是半管淡蓝色的液体。当液体完全注入袁猛的身体后,袁猛身上的皮肤开始变的坚硬,四肢的肌肉开始收缩,变成了利爪。嘴巴开始外突,牙齿快速生长成无坚不摧的獠牙。袁猛突然一声怒吼,一跃而起,他知道自己又变成了鳄人。
墙角另一个鳄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袁猛。就在袁猛扭头的一瞬间,那鳄人狂叫着向袁猛扑来。袁猛举起右手,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右爪迎面向对方抓去,对方则张着血盆大口向他脖颈咬来。袁猛侧身躲过,一爪把对方打翻在地,随即扑上前,一口咬住对方的脖颈,疯狂地撕甩起来,直到把对方撕成了碎片。
望着地上一片血肉,袁猛竟习惯地探出猩红的舌头舔去了嘴边的血迹。当他在墙镜中看到满身血污,狰狞恐怖的自己时,仅存的一点人的意识复苏了。他恐惧不堪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不——”
1.出走
别看袁猛长的高大威猛,但却天生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一年前,他陪从部队回家探亲的哥哥上街买东西,遇上抢劫的了。袁猛本能地想拉着哥哥躲避,不料哥哥却甩开他,迎着歹徒扑了上去。
歹徒一共有两名,哥哥在部队上练过擒拿格斗,按说对付这两个歹徒绰绰有余。可不料这两个家伙也是练家子,哥哥打翻一个歹徒,又和另一个打斗起来。当把这一个也打翻在地时,先倒的那个歹徒已从地上爬了起来,趁哥哥不注意,连捅哥哥数刀后,拉起同伴落荒而逃。
哥哥被送到医院急救,但因伤势过重,未能醒过来。对于哥哥的死,没有谁指责袁猛什么,而且哥哥后来被部队追授为“革命烈士”。但这一切,都无法抹去袁猛心中的痛。他知道,与其说哥哥是被歹徒害死的,还不如说是被自己害死的。
如果不是自己的胆怯懦弱,如果自己当时能仗胆离哥哥近一点,那歹徒也不敢拿刀捅哥哥。可自己的腿当时就像成了别人的,根本就不听使唤。袁猛就是想不明白,都是一个爹娘生养的,做人的胆量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他无法原谅自己,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痛苦着,不能自拔。直到一个月后,遇到了小蝶。
因为无法自拔的痛苦,袁猛每天便抱着酒瓶躲到公园无人之地,借酒浇愁。这天来了一个姑娘,说可以帮他,还说她已注意袁猛很久了,袁猛的情况她一清二楚,问袁猛愿不愿意跟她走。
这个姑娘就是小蝶。袁猛睁开朦胧醉眼,看了她一眼,嘴里吐出一字:“滚!”虽然很无理,小蝶并没有生气,却说:“我敢保证,只要你肯跟我去,要不了多久,你不但会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而且会变得勇猛无比,难有人敌。”
袁猛对小蝶翻了翻白眼,算是对她所说话的回应。现在这年月,骗子多得扎堆似地找人忽悠,自己一个胆小怕事的醉汉,谁会好心帮自己。通过表情,小蝶自然读出了袁猛的心思,她说:“其实这事你信不信都无所谓,关键是你有没有胆量跟我走。”
这句话刺激了袁猛,他身子猛然一震,看了小蝶一眼,却没有说话。确切地说,他只是没有说出来,他在想:“自己这样下去,早晚会变成行尸走肉,倒不如跟着她去。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自己就捞着了。要是骗自己,自己也就一副臭皮囊,爱咋咋地。”
这人一旦豁出去了,啥事都能干出来。就这样袁猛给家里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跟着小蝶到了大洋上一个孤岛,进了这家小蝶所说的“疗养院”。
2.疗养
疗养院里,马勒教授亲自接待了袁猛。他详细询问了袁猛的情况,末了拍拍袁猛的肩头不无自信地说:“小伙子放心,到了这儿,我一定会让你变得坚强起来,而且无坚不摧。”
马勒教授没有骗袁猛。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袁猛的确发现自己有了变化。尤其是近两个月来,他食量大增,而且除了肉,对别的吃喝都不感兴趣。以前他虽然也吃肉,可从来不吃生肉。
可现在他一见到肉就两眼放光,涎水直流。问题是这里提供的肉都是生肉,上面还血淋淋的。而袁猛并不在意,见了生肉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一次竟能吃多半盆。
吃肉的结果自然是增强了体质。可袁猛总觉得有点怪,虽然现在变得力大无比,胆气十足,甚至脾气暴躁,可身上总不舒服,时常都是硬邦邦的感觉。而且磕了碰了,都感觉不到疼。
最近一段时间,袁猛总做同样的梦。梦到自己变成了鳄人,而且每次都要杀死一个和自己一样的鳄人,才能从梦中醒来。现在他再次从梦中醒来,发现还像以前一样,正躺在疗养院的病房里,小蝶正关切地注视着他。
见袁猛醒了,小蝶关切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袁猛点点头,说:“也怪了,我怎么总是做同样的梦。我又梦到自己变成了鳄人,还是在那个地方,杀死了另外一个鳄人。”
小蝶告诉袁猛说这没什么,马勒教授说过,做噩梦是治疗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情节。而且还会出现许多袁猛想不到的事情,这都很正常。就像每次的电疗,也是这样。
說着小蝶拿起床头的插头,通上了电。随着电流的逐渐加大,袁猛的身子慢慢开始抖动起来,直到疯狂的摇摆,昏睡过去。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正是马勒教授。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袁猛,问小蝶怎么样,小蝶说一切正常。
马勒教授甚为得意地说:“太好了,袁是个表现出众的鳄人,我们离成功不远了。我们的‘蛙人,不,‘鳄人部队就要出现了。到那时,世界上所有的蛙人都将不堪一击!哈哈……”
不知是袁猛有了抵抗力,还是小蝶的电量给的不足,这次他并没有被完全电晕过去,竟听到了马勒和小蝶的谈话。
马勒教授一离开,袁猛一把抓住小蝶的手,喝问:“什么就要成功了,什么鳄人部队,这究竟怎么回事,快说!”
小蝶吓得脸色苍白,边后退边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袁猛铁钳般的手,她又如何挣脱得开,她禁不住嘤嘤哭了起来。袁猛无奈地松开了手,小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她停止了哭泣,胆怯地望着袁猛。袁猛叹口气,说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你送我回家吧。一听回家,小蝶又哭了起来。袁猛猛地直起身,说:“你不送我回家,我自己走。”
说着就要下床,小蝶忙上前拦住他,哭着说:“走不了,谁也走不了。”
3.真相
这个所谓的“疗养院”其实是D国一家公司建立的科研基地。他们在鳄鱼身上发现了类似人类的基因,便胆大妄为地拿人做实验。从鳄鱼身上提取基因,用在人的身上,妄想使人也像鳄鱼一样,具有凶猛、顽强、快速的攻击力。从而为他们国家建立一支这样的“鳄人”部队。
经过多年实验,他们发现越是天生胆小、懦弱的人,越容易接受这种基因。所以他们在中国发展的线人小蝶,发现袁猛后,第一时间就把他带了过来。
袁猛不负众望,不到一年时间已做了三次基因移植,而且每次都相当成功。胆小懦弱的他,已成功地不费吹灰之力徒手杀死了三个经过特训的陆战队员。
至于他看到自己变成鳄人并杀死鳄人,其实是鳄鱼的基因在他体内作祟,导致他的大脑皮层在潜意识里形成的幻觉。每次给他移植基因时,为防意外,都会给他注射一定剂量的催眠针,所以他每次醒来都会躺在床上,就像做了个梦一样。
他每次醒后,所谓的电疗,只不过是为了加速基因在他体内融合。袁猛现在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噬肉。
其实小蝶知道的情况真的不多,她是为生活所迫,又受人蛊惑才加入进来的。原打算挣了钱就离开,谁料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袁猛对小蝶痛恨不起来,她也是受骗者,现在也被困在这儿,无法离开。但是他不能再待在这儿做试验品,不能任人宰割,他得想办法逃出去。
小蝶红着眼睛说,谈何容易,要能逃,她早就逃了。这附近山上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守卫,而且还装有许多摄像头,根本就逃不掉。就算侥幸逃出去了,周围全是海,没有船,又能逃到哪儿,早晚还得被抓住。
“那也要逃,”袁猛说,“总不能在这儿待一辈子吧?”
袁猛说小蝶比他相对能自由点,让小蝶先到附近探探路,其他的事由他来解决。小蝶在袁猛的带动下,决定冒险一试,可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你,你真有把握逃出去吗?”
“如果加上我,就一定能逃出去。”说话的是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袁猛只顾和小蝶说话,两人连对方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这人是西早博士。马勒离开时他刚好路过,看到门留了道缝,顺耳朵听到袁猛和小蝶的谈话,就驻了足。见两人谈得兴起,就悄悄溜了进来,还把门关上了,也没有被发现。
但袁猛和小蝶却吓得不轻,他们吃惊地望着西早。小蝶说:“西早博士,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西早说他也想逃出去。
西早是生物学博士,是两年前被这家公司高薪聘来的。当他发现公司请他拿活人做实验时,甚是不齿。等他想要辞职离开时,才发现那不过是白日做梦。没有公司的同意,任何想要离开的人,都会受到守卫的攻击。
从那时开始西早就时刻准备着,要逃离这个魔窟。无奈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虽然准备充足,可也不敢贸然行动,因为他没有能力对付那些凶悍的守卫。西早说他早就探好了路,就在后山。那儿一共才两个守卫,相信袁猛能应付得了。
但西早接着说,难的在后面。他说那条道通向一个峡谷,那峡谷里有一条溪流,沿着溪水就能到海边。问题是那峡谷是鳄王的地盘,要想从那儿出去,就得想法干掉鳄王,不然鳄王就会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什么鳄王?”袁猛不解,西早说是一条鳄鱼。这条鳄鱼就是这家公司多年研究的结果,它可是万里挑一,经过多年的基因重组,培育出来的。这条鳄鱼不但体型硕大,而且皮坚肉厚,凶猛无比,就连一般的枪弹也奈何不了它,所以才被称作“鳄王”。
西早说,给袁猛他们用的基因就是从鳄王身上提取的。就因为那条路上有鳄王,所以也才只有两个守卫。西早问袁猛有办法对付鳄王没有,袁猛说:“它再凶,也不过是个畜生,还能斗过人?我想知道咱们如何离开这儿,这外面也有守卫呢。”
西早让袁猛他们放心,说一年前他就在后面的储物间掏了一个洞,从那儿就能逃往后山。袁猛和小蝶对望一眼,觉得有希望,随后小蝶却说:“可是,就算能到海边,可我们没有船,也逃不出去呀。”
西早说储物间里有充气皮筏,可以带上一个。
“那,那得划多久才能逃出去呀?”小蝶还是不放心说,“一但被发现,快艇不到半天就能追上。”
西早说:“咱们不用划的太久,只要出了浅海区就有救了。”他说每月的这几天,中国海监船都会在这附近的海域巡航。只要出了浅海区,就可以向他们呼救,到时,就算被发现,也为时已晚。
“所以最好的逃跑时间就是明天。”西早说,最近山上的监控出了故障,技术人员应付不过来,想请他帮忙,他以前辅修的就是这方面的专业。他正好利用这次机会,把后山那几个监控动了手脚,这样就更保险了。
袁猛和小蝶点点头,经过商议,他们决定明天黎明前出逃。因为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容易懈怠。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休息,其他的由西早准备。
4.出逃
第二天按照约定时间,袁猛他们来到了储物间。西早打开储物间的门,储物间很大,杂七杂八地堆了很多东西。西早带着袁猛和小蝶在杂物间挤来挤去,最后来到一个墙角。搬开那里堆放的物品,墙角露出一个洞来。
西早让袁猛和小蝶先出去,他又返回到储物间,把一个大包从里面塞了出去,那里面装着一个皮筏。出了疗养院,顺着一条小道,他们进了一片丛林,从那里就可以到后山了。
上山走了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个守卫。守卫荷枪实弹,在那儿逡巡着。几个人忙躲到一块大石后,袁猛则匍匐着身子悄悄向守卫靠近。守卫毫无知觉,抱着枪来回晃悠,偶尔也抬眼四下望望。但他望的都是远方,却没有看脚下。
袁猛瞅准机会,一跃而起,一下就扭断了守卫的脖颈。随后他向后招了招手,西早和小蝶跟了上来,几个人接着向前奔去。在一片草丛中,他们发现了另一个守卫,那家伙竟然睡着了,结果被袁猛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袁猛在守卫身上搜了搜,摸到一把匕首,便拿了。对付鳄王就靠它了,槍是不能用的,再说他也不会用。
等他们来到峡谷时,天光早已大亮,远远地他们就听到峡谷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等他们到了谷底,就发现一条硕大无比的鳄鱼正躺在溪水边的石头上晒太阳,这就是鳄王了。
袁猛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鳄鱼,他不禁看了西早一眼。西早有点担心地问:“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要不……”
西早想说要不行就想别的办法,看能不能绕过去。但他的话被袁猛抬手打断了,袁猛说:“都到这儿了,无论如何都要拼一下。一会我跟鳄王斗的时候,你们就找机会赶紧走,别等我。”
说着袁猛拔出匕首,向鳄王走去。鳄王慵懒地动了一下身子,竟把尾巴冲向袁猛。袁猛大喜,这正是偷袭的良机,不免加快了脚步。他哪里知道这是鳄王耍的计谋,鳄王体内的基因已很接近人类的基因了,它能通人性,甚至能听懂人说的话。
袁猛他们一出现,鳄王就发现了,但却没有动,它想看看这几个人准备干什么。当它发现袁猛手持匕首向它走来时,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这家伙是想对自己下手啊!鳄王虽然怒火中烧,却不动声色,就等袁猛主动送上门来,还故意卖给他一个破绽,把尾巴給了袁猛。
正当袁猛以为这是个机会时,鳄王突然摆动尾巴,向袁猛扫去。这尾巴就像突然出膛的炮弹,夹杂着风沙,直扑袁猛而来。袁猛大惊,急忙后退,但为时已晚。他的匕首不但被打飞,就连他身上也被鳄尾扫出道道伤痕来。
鳄王一击而中,立即跃入水中。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在这里形成一个水潭,那里才是鳄王大显身手的地方。袁猛虽被鳄尾击中,但只是受了轻伤。他并不给鳄王机会,顾不得捡匕首,随即也跃入水中。
鳄王跃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袁猛的脖颈。袁猛左手一把抓住鳄王的下颚,右手随即抓向鳄王的上腭。鳄王想一口咬碎袁猛的骨头,无奈嘴却被袁猛硬生生地掰着,就是合不拢。
鳄王暴跳如雷,使劲地合拢嘴巴。袁猛并不松手,狠命地要撕碎鳄王的嘴。他们就这样,一个巴不得一口吞了对方,一个恨不得撕碎对方,在水里不停翻滚,拼命厮打,一时半会谁也奈何不了谁。人的耐性总要比动物好,随着时间的推移,鳄王坚持不住了,最后终于妥协了。
鳄王放弃了进攻,整个身子变得绵软起来。袁猛竟读懂了的意思,鳄王希望袁猛能放了它。袁猛松了手,对鳄王说:“饶你可以,但你必须离开这里,不要再被他们利用。”
鳄王竟也听懂了袁猛的话,点了点头,沿溪水而去。
经此一战,袁猛累的够呛。小蝶和西早并没有离开,他们被这惊心动魄的场面惊呆了,这会还没有回过神来。顾不得休息,袁猛就赶紧让西早带路,顺着溪流向海边走去。
尾声
到了海边,袁猛把皮筏吹了起来。三个人坐上皮筏,向大海深处划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枪声,追赶他们的人到了。他们拼命地划着皮筏,就在划得筋疲力竭时,海面上出现了几个黑点。
渐渐地,黑点愈来愈清晰。终于一艘巨舰出现在他们眼前,是中国的海监船,他们发出了求救信号。当他们踏上中国海监船的甲板,看到旗杆上飘扬的五星红旗时,袁猛潸然泪下。他知道自己回家了,他的噩梦结束了……
(责编/刘 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