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晶莹
虽然受到疫情冲击,全球经济都处于冰河期,但 INSEAD教授、André and Rosalie Hoffmann家族企业研究中心首席教授、本刊专栏作者莫顿·班纳德森教授认为,家族企业相较于其它类型的企业,更容易度过危机,因为它们拥有长期发展的经验。比如在欧洲,虽然很多家族企业也会面临裁员的问题? 企业有可能因为不盈利而关闭企业,不得不让员工回家? 但是家族企业的员工更愿意和企业一起共渡难关。同时家族企业往往更能够积极地理解危机里蕴含的机会,他们也更容易接受新业务。在班纳德森教授看来,这次疫情发生后,企业的很多业务都会发生变化,会出现新的运营模式。“我们知道任何一次危机之后,都会出现新业务、新的运作模式、新型企业。我们待在家里每天的网络沟通已经必不可少了? 现在所有的社交、交易都要通过网络,我们每天的食物、外卖订餐都在通过网络。”班纳德森教授说,“对网店来说,可以说现在似乎每天都是black Friday(西方感恩节的后一天,每年11月的第四个周五,意为打折抢购日)。”
因此班纳德森教授认为,对于所有企业来说,都需要去思考、去设想,这次疫情危机以后会发生哪些变化?这对于所有类型的商业来说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家族企业还是非家族企业都需要思考的。“一般而言,家族企业有一些相对的优势。这些优势既可以在疫情中被充分发挥利用,同时也可以为处于低谷时期的公司带来启发。”根据长期的研究,班纳德森教授认为,家族企业拥有五大优势。
首先,家族企业负债率低、现金流比较稳定。在班纳德森教授看来,过去五年之中全球范围内各国都实施了低利率政策,所以许多欧美企业都是高负债的,而当疫情发生后以及疫情期间,这些高负债企业将很难再从银行借贷。然而家族企业的运营相对更为保守,负债率普遍都不高。同时家族企业不喜欢受制于债权人,因此大多数国家的家族企业在财政上都更为稳健。这是家族企业在疫情中最难得的优势。
在当前的危机局势下,“现金为王”,对所有企业来说,现金流和财务问题是企业最大的问题,而现金流是企业活下去的基本因素。“可以说,在十多年前的全球金融危机中,家族企业的表现也优于非家族企业,也是因为它们的低负债率。此次疫情中,家族企业的这个优势会再次发挥作用。”班纳德森教授说。
第二个优势是家族企业与劳工关系稳固,双方更容易互相理解对方的困境,并在风险到来时倾向于携手同行。班纳德森教授指出,虽然家族企业支付的工资并不是最高的,但许多研究表明,家族企业会更乐于为员工购买保险,这意味着他们不会轻易辞退员工。由于在疫情发生后,企业几乎没有利润产生来覆盖开支,因此如何协调与员工的关系变得至关重要。
“家族企业的领导层通常与雇员有更紧密的连结,如果能在信赖中互相理解,达成共识,企业在未来用别的方式来支付雇员疫情间的损失,将有利于企业实现风险管控。”班纳德森教授说。
第三个优势则是家族企业的领导力和决策模式。一些家族企业的运转模式非常灵活,由于没有一个庞大冗杂的等級体系,他们更容易迅速决策,因此会比一般企业集团更快作出改变实现转型。因为企业是家族所有,因此企业拥有更集中的领导力,有时候可能就是一个人的决定。当然这一点也是双刃剑? 家族企业的管理方式具有两面性,中心化的领导者更高效,但也会导致弱化企业治理。班纳德森教授指出,但其好处在于,当企业急需改变商业模式时,可以更迅速地实现决策并执行。
第四个优势是家族企业拥有的历史遗产。班纳德森教授指出,有些家族企业有上百年历史甚至是上千年的历史,这意味着它们拥有历经无数次危机的历史以及相应的经验和知识。“比如法师旅馆,它已经有1300年历史,我曾经问过它的掌门人,他们经历过多少次危机,掌门人告诉我,他们历经了太多各种各样的危机,包括经济危机、金融危机、战争、改朝换代、政治危机、自然灾害,二战期间,他们甚至有五年时间一个客人都没有,但他们仍然没有开除员工,并且耐心等待了整整五年时间,重新开张。家族企业所具有的这种韧性通常是现代非家族企业难以企及的。”班纳德森教授说,“可以说家族企业不会回避恶劣的环境。家族的历史遗产、管理模式、客户关系、低负债率,都有助于它们积极应对危机。从这些方面可以看出,在危机中,家族企业的表现会更好。”
最重要的是,家族企业具备在历史长河中累积的处理危机之经验,他们拥有应对危机的历史智慧,甚至在经历无数危机之后变革、再造了内部的管理模式。“当一家企业已经走过几个世纪,几个月的疫情危机在它们看起来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班纳德森教授说,“正是这些历史遗产让家族企业时刻处于居安思危之中,因此能有更多的机会在风险后生存下来。”
第五个优势是积极开拓新业务。INSEAD研究员布莱恩·亨利博士(Brian Henry)告诉笔者,“范·埃让集团前CEO、第十三代掌门人威廉·范·埃让(Willem Van Eeghen)给我讲过他们家族的故事。历史上因为战争,他们家族不得不关闭了所有的贸易往来,包括从荷兰到英国、法国之间的贸易。他们家族因此选择了去美国开拓业务。”因为法国大革命爆发,创建于1662年的范·埃让集团在欧洲的贸易受到了限制,因此家族转向北美发展,并决定把业务进行多样化的分配。那也是为什么他们涉足北美房地产开发市场的原因。“正是因为危机,他们总是会选择做一些新的事情。几乎所有家族企业,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危机催生新事物、新机会。”班纳德森教授说,“当然也有成千上万的家族企业没有这么理解,没有去开拓新业务,所以今天它们都已经不存在了。”
“当我们在谈论百年家族企业的时候,其实我们就是在谈论它们历经的无数次危机。”班纳德森教授说。疫情在全球的走向尚未可知,但是家族企业若能将优势发挥到最大化,也许疫情过去之后,它们不仅能够多累积一份对抗流行病的应急措施,甚至可以为企业转型开辟新的道路,而在未来回望疫情的应对时,也将成为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为企业的传承增添一分传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