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培云
关键词:中国现代诗歌 意象 审美意蕴
摘 要:中国现代诗歌凝练、含蓄,其形象、语言和表达技巧等涉及很多知识,赏析起来有一定难度。笔者结合自己欣赏现代诗的经验,从接受美学和现代诗学角度,尝试着对如何鉴赏现代诗歌作一些初步探索,希望对爱诗者、读诗者赏析现代诗有所帮助。
中国现代诗歌主要指从“五四”文学革命时起到现在为止的这一时期的诗歌创作,在体式上主要指新体诗。其特点是用白话写作,表现科学、民主的新的时代内容,打破旧诗词格律的束缚,形式上灵活自由。好的现代诗作为文学作品大家族中的一员,在陶冶性情、启迪智慧、提高人文素质等方面都具有其他作品难以取代的优势,理应受到重视。笔者结合自己欣赏现代诗的经验,从接受美学和现代诗学角度,对现代诗歌的鉴赏方法做出以下几方面的归纳:
一、知人论世,了解新诗的发展历程
所谓知人论世,就是要了解作者的生平遭际,知道作者创作诗歌的写作背景。鲁迅先生说过:“我们想研究某一时代的文学,至少要知道作者的环境、经历和著作。”(《而已集·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要鉴赏一首诗,也应该知晓诗人所处的社会地位、生活经历、写作背景及艺术追求。例如,要鉴赏《雨巷》,就要对它的作者戴望舒有所了解,通过学习现代文学史,我们知道:戴望舒是20世纪30年代前后的一个诗歌流派——现代派的代表诗人。现代派的诗歌创作注重抒发自己的内心世界,表现微妙的情绪和抽象的感情,具有一种朦胧美。再通过对《雨巷》写作背景的进一步了解,我们知道:这首诗大约写于1927年的夏天,此时白色恐怖笼罩着全国,蒋介石对革命群众进行血腥镇压,大革命正处于低潮。有些原来参加过斗争的青年知识分子在找不到出路的情况下,陷入苦闷彷徨之中,他们那种希望、追求、痛苦地探索的心境,就好像撑着油纸伞在寂寥的雨巷中前行的行人一样。有了这些时代背景知识做基础,我们再去读这首“具有象征派的形式,古典派的内容”的诗,通过品味悠长寂寥的雨巷的环境渲染和丁香与姑娘意象的叠加,就不难体会到游子的悲剧感和孤独感。
二、理清形式,熟悉新诗的外在特征
不同类别的诗歌在表情达意、节奏韵律等方面各有特点。总的说来,现代诗歌根据外在形式分为两种,一种讲究格律,谓之格律诗,也称格律体新诗,指“五四”以来在形式上有着一定规律,音韵上有一定韵律(倘有变化,需要按一定规则处理)的新诗。它经过胡适、刘半农等兴起,徐志摩、闻一多、朱湘等发展,贺敬之、李季、郭小川等创新,再经朱自清、何其芳等完成理论上的探索,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特色与理论话语。它打破了传统的格律,吸取古典诗词与地方民歌的精华,是对古典格律的继承与创新。另一种比较自由,即自由诗,是与格律诗相对而言的。它特指在诗歌语言形式上不受格律限制的较为自由的诗体。每一行诗的字数,每一节诗的划分,每一篇诗的节奏和韵律都没有固定的格式。它一般是根据作者内在情感的起伏变化安排诗歌意象和诗歌语言的节奏旋律。郭沫若的《天狗》、艾青的《光的赞歌》、舒婷的《致橡树》等都是自由诗的优秀之作。
此外,根据现代诗的表现内容和表达方式,还可分为叙事诗与抒情诗。抒情诗是以作者的口吻抒发主观情绪情感的诗体。作者把社会生活做了“主观化”和“自我化”的处理,所有的诗歌意象都因经过了作者心灵的改造而出现个性化的变形,它没有完整的人物形象和事件过程,即使出现了少数人物形象和事件形象也是作者寄寓强烈主观感情的形象片断。它一般篇幅短小,常常借助主观抒情的艺术手法创造情感强烈的自我形象。冰心的《春水》、冯至的《我是一条小河》堪称抒情诗的典范。叙事诗是以叙述者的口吻来刻画人物、叙述事件的诗体。与抒情诗相比,它有较完整的事件情节,能采用各种手法来描写人物;与小说、戏剧、影视相比,它的情节比较单纯并跳跃较大,人物性格比较单一,使用的细节较少,叙述语言比较概括并充满激情。叙事诗人“不是在讲说一个故事,而是在歌唱一个故事”(何其芳:《谈写诗》,见《作家谈创作》,花城出版社1981年版,第174页)。李季的《王贵与李香香》、闻捷的《复仇的火焰》就是这种诗体的代表。因此,阅读诗歌时要把握住不同类别的诗歌在形式、风格上的不同,欣赏时才能有的放矢,捕捉到诗歌的精华所在。
三、分析意象,品味诗歌的审美意蕴
现代诗歌的突出特征就是意象性,其诗句是由意象连缀、并置、叠加等方式构成的。意象是诗人的主观意念和外界的客观物象猝然撞击的产物,是诗人为了表现自己的内心世界,把客观的物象经过选择、提炼,重新组合后而产生的一种有特定意义的语言形象。诗人不仅要用意象来进行思考和感受,也要用意象来进行表达。因此,对诗歌意象性质及其特殊的组合方式的把握是我们进入现代诗歌精神内核的重要门径。例如我们阅读现代派诗人废名的《12月19夜》中的一个片段:“思想是一个美人 / 是家 / 是日 / 是月 / 是灯 / 是炉火”在这里诗人把抽象的思想用美人、家、日、月、灯、炉火等一系列意象来表达。在鉴赏时我们不妨首先对这些意象做具体的感觉还原,可以得到这样的具体感受:美人是美丽的,家是温馨的,日是温暖的,月是纯洁的,灯是明亮的,炉火是暖和的。在此基础上我们再进一步的抽象就可以得出这样的体认:诗人是对思想的礼赞。
由此可见,在鉴赏诗歌时,鉴赏者应该依据自己的知识积累、生活经验、审美习惯等,通过联想和想象抓住生动具体的意象、形象和画面去发掘诗歌的意境,品味其中的意蕴。常言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人鉴赏同一首诗歌,由于每一位鉴赏者的联想和想象不同,思考不同,鉴赏的结果当然也就不同。而联想、想象能力的丰富独到与否,往往是鉴赏水平高低的关键所在。
四、体会情感,把握诗歌的抒情特点
诗歌与其他文学样式相比,具有更强烈的抒情性。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中说:“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诗者,吟咏情性也。”诗人面对生活接触外物并受到刺激的时候,情感不会不发生变化。诗人在情感发生变化时,就会借物载情,以诗明志。正因为诗人在创作时要抒发强烈的感情,诗人才能展开想象的翅膀,去描绘出诗歌的意境,用情感去感染读者,用情感去感动千万人的心灵。
古代诗歌强调情,现当代诗歌也强调情。感情是诗歌的生命和灵魂,诗人的思想感情,或喜悦,或忧伤,或愤怒,或悲哀……无一不浸透在诗行间。所以必须很好地体会诗人在诗中的感情和基调,才能准确理解诗歌的主旨。例如,郭沫若在《炉中煤》中,把自己比作熊熊燃烧的“炉中煤”,把“五四”以后新生的祖国比作“年青的女郎”,并视为自己热恋和追求的对象,象征着经过“五四”洗礼后的祖国生机蓬勃、青春焕发,表现了作者真挚的爱国热情。这首诗,只要我们弄清楚诗中的这两个意象,再看作者用反复的修辞手法,四次写“啊,我年青的女郎”,两次写“我为我心爱的人儿,燃到了这般模样”,我们就能感受到这首诗的抒情性特点。
现代诗歌尤其是现代主义诗歌由于注重表达现代人复杂的线团化的内心情感和独特的幽深的生活体验,而在表达上又往往采用表现自己与隐藏自己的抒写策略,使读者较难一下子把握诗歌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可以发现诗句里有许多或明或暗地含有诗人情绪的词语,抓住这些体现诗歌情感倾向的关键词,并以此作为进入诗歌情感内核的路径,有助于我们把握诗歌的情感基调和所要表达的复杂的审美情感。如我国20世纪20年代象征派诗人的穆木天的《落花》写道:“呵/不要惊醒了她/不要惊醒了落花/任她孤独的飘荡/飘荡/飘荡在/我们的心头/眼里/歌唱着/到处是人生的故家/啊/到底那里是人生的故家/啊/寂寂的听着落花”,我们如果紧紧抓住“孤独”、“飘荡”、“寂寂”这些感情色彩浓郁的关键词,是很容易体会到诗中所传达的那种人生的孤寂漂泊感。有的诗人会将其所要表达的情感埋藏得更深一些,这就需要我们将那些投射诗人主观情绪的意象做更深入的感悟,才能将其蕴含的情感挖掘出来。如20世纪30年代现代派诗人戴望舒的《我的记忆》里写道:“它生存在破旧的粉盒上/它生存在颓垣的木莓上/它生存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在撕碎的往日的诗稿上/在压干花片上/在凄暗的灯上”,透过粉盒、木莓、灯光这些残破、凄清的物象,和“喝了一半的酒瓶”“撕碎的诗稿”和“压干的花片”,这些折射出诗人不顺心的心理状态与青春和生命消逝的生命状态的意象,我们可以分明感受到诗人那种孤独、苦闷、愁苦的心绪。